大个子憋红了脸,一马当先地驾着头辆骡车,车轱辘碾过西墙脚的碎石子,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。
他头也不回,鞭子甩得“啪啪”响,赶着骡车顺着墙根疯了似的往西窜。
——车板上堆得冒尖的粮袋随着车身颠簸,时不时掉出几粒粟米,在尘土里滚两圈就没了影。
不远处的旷野上,厮杀声浪像涨潮似的涌过来,流民的嘶吼、骑兵的怒喝、兵刃劈砍的脆响混在一块儿,还夹杂着战马受惊的长嘶和流民濒死的惨叫。
可大个子像是被塞了棉花耳朵,半点声响也听不进,两眼只死死盯着前方被车轮碾出的两道车辙。
手里的鞭子挥得更勤了,那匹拉车的老骡被抽得扬脖嘶鸣,四蹄翻飞,把骡车赶得像要飞起来一般。
紧接着,流民们推的板车、摇摇晃晃的独轮车,还有一队挑着粮担的汉子,也都从西墙缺口里冒了头。
板车的木轴吱呀作响,独轮车左右打晃,挑夫们的扁担压得弯弯的,将脊梁骨都快压断。
一行人排成歪歪扭扭的纵队,像条受伤的长蛇,紧跟着车队的影子往前挪。
约莫奔出一里多地,翻过一道土坡,脚下的路渐渐离开了小王庄的地界,身后的厮杀声也淡了些,只剩下风卷着尘土打在粮袋上的“沙沙”声。
大个子这才稍稍松了松手里的缰绳,老骡得空打了个响鼻,车速慢了下来。
他勒住车,扭头望向坡下——那些挑夫正弯腰弓背地往上爬,粗布短褂早被汗水浸透,贴在背上显出骨头的轮廓。
有人实在撑不住,放下粮担蹲在地上喘气,喉咙里像拉风箱似的响。
正等着,白麻子拎着一把青锋剑,带着几个心腹兄弟从后面赶上来,跑得上气不接,呼哧带喘地扶着车辕直摆手:
“大个子……你这龟孙……不能走这么快!”
他抹了把脸上的汗,混着灰泥成了花脸。
“后面的挑夫……腿都快跑断了,根本跟不上!队伍拉得这么长,真遇着事,俺们顾头顾不了尾,咋照看?”
大个子转头瞥了眼坡下,见挑夫们好不容易挪上了坡,一个个瘫坐在地上,粮担扔在旁边,有个汉子还在咳着血沫子。
他闷哼一声,没说话,只是把手里的鞭子往车帮上搭了搭——算是默认了慢些走。
车轱辘再次转动,只是这一回,节奏慢了不少,像在等着后面那群被粮食压弯了腰的人,能再跟紧些。
不管怎么说,运粮队总算是把第一批粮食抢了出来。
白麻子望着车板上鼓鼓囊囊的粮袋,心里打起了算盘:
等回到大本营,赶紧让花豹哥率领大军杀回来,到时候这三十万担粮食,连根米粒都跑不了,还得是咱们的!
他越想越得意,仿佛已经看见大军踏平小王庄、粮食堆成山的景象,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。
且不说白麻子在这儿做着美梦,乡道不远处的树林里,几双眼睛正像猎鹰般紧盯着这支慢吞吞的粮队。
树叶的缝隙间,能看到他们攥着刀柄的手微微用力,呼吸都有些急促。
“快些回去告诉咱爹!”
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压低声音,喉结滚动着,转头对身边一个比他矮些、眉眼间带着几分青涩的兄弟吩咐道,
“运粮队果然往西边来了,问问他啥时候动手劫粮,再晚些就追不上了!”
那矮些的兄弟却迟疑了一下,往后缩了缩脖子,声音发闷:
“二哥,咱们……咱们当真要脱离花豹一伙?
就咱家这点人手,拢共不到五十号,老的老、小的小,真单干了,怕是早晚还得被别人吞了。咱们这样折腾,到底图啥儿?”
被称作二哥的粗犷汉子狠狠瞪了他一眼,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,力道重得让他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