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尚清带着小厮细风回到自家商铺时,偏院的算盘声正噼里啪啦响得热闹。
杜老三正扒着账本,鼻尖几乎要贴到泛黄的纸页上,旁边几个账房伙计手里的算珠打得飞快。
见到杜尚清进来,都忙不迭起身:“二爷回来了!”
杜尚清摆摆手让他们继续,自己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,听着老三跟伙计们核计秋收的账目。
直到半晌过后,最后一本账册合上,老三才松了口气,用袖子抹了把额角的汗:
“总算盘完了,今年的粮价奇高,总算是多赚了一些。”
“先别忙算账了,收拾东西,下午回小青山。”杜尚清起身道,“那边的弟兄们该等急了。”
众人应着,七手八脚地收拾账本。
细风先伺候杜尚清回了后院书房,见老爷没别的吩咐,转身就像一阵风似的刮到偏院,嗓门亮得能掀了屋顶:
“告诉大伙一个天大的喜讯!咱家老爷被朝廷封将军啦!平寇将军!”
正在搬货的伙计们顿时停了手,一个个瞪圆了眼睛。
杜齐桂是杜家的堂侄,平日里在铺子管事,此刻第一个蹦起来:“啥?平、平寇将军?这将军厉害不?比县老爷还大?”
“那还用说!”
细风得意地扬着下巴,“从今往后江县令见了咱家老爷都得躬身行礼,你说大不大?咱们杜家这是要出大官了!”
杜老三刚从后院出来,听见这话,手里的算盘“啪”地掉在柜台上,珠子滚得满地都是。
他几步冲到细风面前,眼睛瞪得像铜铃:
“你说啥?封将军了?那、那朝廷有啥赏赐?二哥手底下能管多少兵?每个月俸禄多少?有没有赏官邸大宅?”
一连串问题砸过来,细风顿时卡了壳,挠了挠头,有些底气不足:
“这……圣旨上就说封老爷为平寇将军,统领白水河南岸八县防务,镇压流民匪患,其他的……没说啊。”
“没说?”杜老三捡着地上的算盘珠子,脸都皱成了疙瘩,
“这么大的官,咋说得这么含糊?你家老爷就只得了个将军头衔,啥实惠都没捞着?”
杜齐桂也凑过来,小声道:“三叔,会不会是……这将军只是个虚职啊?”
“放屁!”杜老三瞪了他一眼,“朝廷的圣旨还能有假?
只是……”他摸着下巴琢磨,“八县防务,听着风光,可流民匪患是好对付的?这八成是个苦差事,怕是得自己贴钱养兵。”
细风也想起方才在县衙的情形,点点头:“老爷接旨的时候,脸都没笑一下,许是这差事不好办。”
前铺里顿时安静下来,刚才的兴奋劲儿散了大半。
杜老三叹了口气,把算盘往柜台上一放:“管他有没有赏赐,总归是朝廷认了咱杜家。
收拾东西,回小青山!你二哥现在是将军了,家里的弟兄们也该打起精神,别给将军丢人!”
伙计们这才回过神,七手八脚地继续打包。
细风看着大家忙碌的身影,心里却嘀咕:老爷成了将军,往后是不是就不能像从前那样,在书房里写那些让小世子着迷的话本了?
他哪里知道,杜尚清此刻正坐在书房里,望着墙上挂的小青山布防图,手指在涂山县的位置轻轻敲着。
——这平寇将军的头衔,可不是用来光宗耀祖的,那是要用刀光剑影,硬生生在流民潮里拼出一条生路的。
窗外的烈日染红了半边天,映得杜尚清的侧脸愈发沉毅。
他知道,从接过圣旨的那一刻起,他就不再只是杜家的二老爷,而是要扛起八县安危的平寇将军了。
杜尚清坐在颠簸的马车里,指尖摩挲着那卷明黄圣旨的边角,心里跟明镜似的。
——这平寇将军的头衔